他小心翼翼地將圍在母親墳前的永生荊棘拉出一個口子,恰恰容得一個人通過。永生入得荊棘圈里的永生他,仔細地剔除了母親墳前的永生雜草,挑來的永生兩桶水全部分澆在土墳周圍的六棵柏樹坑里,又鏟了土將樹坑的永生土沿加高,鐵锨在土沿上輕輕拍打,永生小小的永生土坡一圈圈就光光溜溜的,雨淋風吹的永生凌亂就沒了痕跡。虔誠的永生三跪九拜,半跪著的永生他吹散了墳前香窯頂上的浮塵,點燃一柱香,永生恭恭敬敬的永生插在香窯里,又是永生三叩首。
她,永生走了兩年了,二周年紀念日,自己卻實在抽不開身,電話告知家里,語氣訕訕的,歉意完了還是歉意。哥哥的表情當然看不見,他的語氣,極度的失落,電話里也遮掩不住。
還好,還好,現在還是回來了,在她墳前多磕幾個頭,稍稍地減輕一下負疚感。
人嘛,來得世上,總有走的時候。不同的呢,來的時候,帶給家里的全是喜悅,家族里的角角落落充滿了添丁的祥和與充實,走的時候,家族里彌漫了親人遠去的悲傷與無奈。
生命,竟會是這般的脆弱?
他坐在墳旁,一如小時候她紡花,他坐在旁邊玩她紡好的線錘,她辛辛苦苦的勞作,他卻瞎搗蛋,白白鼓鼓的線錘被他撥拉得一團糟。
她停了紡機,拿了亂了的線錘,一圈一圈的重新繞好,站起身,線錘放到高處的簸籮,他站起身,蹦跳著去夠,卻怎么也夠不著。
她就笑,又起身,從簸籮里摸出三五個銅錢由他去玩。
雙手各抓了一個銅錢,敲著玩,又一把抓了銅錢,再松開,銅錢一個一個依次跌落,叮叮當當的響聲甚是悅耳。
這些外圓內方的銅錢,會不會也像灶下烤熟的干饃饃一般的香甜耐嚼?他,塞了一個入嘴,咯咯嘣嘣的響,卻嚼不動。
她卻慌了,左手在他后背輕敲,右手塞到他嘴里掏,銅錢,也被她收走了。
那個時候,她,多康健啊。現在,卻
他,想告訴她一件事:從村里來的路上,碰到了一個年齡小她幾歲的老婦人,卻羨慕她走得早:以后走的,只怕不能躺在棺材里入黃土,都要火葬的。
這種事,還有人羨慕,他,哭笑不得。
她們那個時代的人,都想著入土為安,一輩子在黃土地上辛苦勞作,忙完了自己的本分,盡完了做人的義務,默默地躺在黃土里安安靜靜的長久眠歇,一夢到底,不愿再醒。
時代變了。以后想要做長夢的人,只怕不能再安安靜靜的躺在黃土里做夢。
到得他這一代人,會是,怎樣的結局?
藏族那般的天葬?喇嘛一聲聲的佛號中,化整為零,全入了禿鷲的腸胃?
還是,如老蒙古人那般,牛車上顛簸顛簸,落了車,牛車翻身就走,三天后再去看是否已被長生天的使者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狼,安然接走?
不好,都不好。
還是,別考慮了,這種事情嘛,考慮太多,只怕,要過不好當下的生活。
那個留著一字胡、言辭匕首一般犀利的人講過的笑話,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人家孩子過滿月,有人夸孩子長得好,主家就笑,有人夸孩子能長命百歲,主家就樂,有人說孩子遲早都要死的,所有在場的人全尷尬了。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
都是凡夫俗子,快快活活的忙,滋滋潤潤的活,時光不可虛度,光陰不能蹉跎。
可是,既然想到了,那也不用怕啊。
大不了,一把火,已無知覺的肉身化為一堆灰。然后呢?
存在瓦罐,放在家里,或是專用場所?
都不好。放在家里,陰陰森森的,要驚嚇了小輩。在那專用場所,嘈雜煩亂,不能安靜。
倒不如在家里的槐樹旁挖了坑,義無反顧的全入了土,又用黃土蓋得嚴嚴實實。
上好的肥料哪。
槐樹愈加的高大,就在已無人居住的老屋,孤獨又倔強的挺立。
隨著槐樹,不就,同那躺在棺木里的人一般,永生了么?
想多了吧?他將母親墳前清理得干干凈凈,水桶、扁擔、空的果盤、鐵锨全移出荊棘圈,又將豁口的荊棘扎得嚴嚴實實。
可不能讓羊進去啃了柏樹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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