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文/巴木(四川)

17歲的老相秋天，也是老相包產到戶第一個年份，挑完家里打的老相最后一擔谷子已近晌午，父親給我13.5元的老相學費，激動的老相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甚至于腳上的老相泥巴也沒洗，便收拾起書包、老相被子等物品，老相用一根斑竹棍子挑起就往家對面的老相山里走。只聽得父親在田壩頭大聲吼道：直走石板大路哈，老相過新橋河壩，老相翻三座山，老相下到山下的老相馬路后，向左前方走，老相別往右后方走，老相右后方是回頭路，大概走五里地就是縣城了，縣城是條獨街，只有三里三，把縣城走出頭便是縣中學了。他擔心我曉不得路，因為我去得最遠的就本鄉附近幾個大隊（而今叫村），看過電影，只聽說過縣城的大致方向。

一路急吼吼的，大概下午四五點到了縣中學的報名處，把姓名告知高一新生報到窗口里的老師，老師說：分到六班的，先到班主任哪兒去領取報名條，再來繳費注冊。于是，我又挑起擔子，走過操場，來到掛著四宿舍字樣的大門口，心想這么大的壩子要曬多少谷子喲。

一位身著白色短袖衫，一襲紅色長裙，大概二十四五歲的女同志正在大門前的水泥臺洗衣服。驚訝于她嫩白婀娜勝過電影里活生生的美，那時沒有美女的稱謂。我裝作心無旁鷺的問：同志，高一六班的班主任張老師在哪兒？她轉過身來，向我身后左瞧瞧，右看看，問道：學生呢？家長來了，學生咋沒來呢？我掩飾不住驚慌，臉一下子紅了，語無倫次道：我……就是…..學生啦。她滿臉驚奇的上下打量了我，一邊伸手牽我，一邊說：啊，看走眼了哈，走，開報名條去。第一次被陌生仙女牽手，那臉紅心跳如打雷，羞澀驚慌似觸電，靦腆尷尬的窘態，仿佛就在昨天。

開學后，心心念念盼著星期六，下午上兩節課就可以回家了，真應了那句“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一次，從五里橋公路分道大面坡的山路，正爬坡半山腰時，聽得后邊兩位抗著扁擔打杵大概二十七八的小伙子正交談超計劃生育被處罰的事，說前些年除了扣工分罰糧食，連生產隊殺的豬，一點兒肉也不分給喲。我便答野白：我們那兒比你們那兒處罰還要重些喲。他兩問：老哥，哪你的娃兒有多大啦？聽得這話，臉紅脖子根了，過了好會兒，還是回頭向下打量了他倆，說：我的娃兒可與你們般高般大了。他兩氣呼呼的說：正兒八經問你，你咋罵人了呢？于是，操起扁擔把我攆的氣喘吁吁，翻過一山又一山。事后，在班上吹噓，笑得同學們人仰馬翻。

 前年熱天，我提著黑色塑料桶正給門前菜地澆水，大約50多歲的婦女手里提著只雞，在10多米外的坡道叫喊三樓的住戶，多聲后無人應答。估計是三樓戶主的舅母子，于是便說道：三樓的兩口子上街去了，你是不是永興鎮的，你家離公路大概多遠等等。她似乎有些驚奇的問：你咋知道的？現在公路已經修到家門口了。我說：你公公去世時，我在政工股工作，來你家吃過包子（酒席）的。她有些震驚了，說：喲，那你該有80幾了呀。我很有些不爽的答道：85啦！她更加有些稀奇似的道：哎呀，你們城里人硬是保養的好喲，85歲了還能提這么大桶水，動作比我這50多歲的農村人還靈活啊。聽到這里，原來我們同庚，卻又真是無語，不知道她是什么眼神，去她家吃過酒席的就跟她公公年齡差不多大，這是什么邏輯呀。

俗話說相由心生，我心雖然仍還年輕，但因相貌蒼老，在仕途工作，乃至于乘車讓行，常被“倚老賣老”，忽悠過人，也被人忽悠過，久而久之，習以為常，也就心寬豁達樂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