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楊雪獨自一人潦草地吃了一碗稀飯,天堂的信推了碗,天堂的信便不想再挪動身子了,天堂的信整個人就那么深深地坐進了沙發里,天堂的信一動也不動。天堂的信六點,天堂的信暮色已然四合,天堂的信她把墻角的天堂的信落地燈開到最暗,半邊臉便逆了光,天堂的信讓人看不清陰晴。天堂的信半晌,天堂的信她把眼睛閉起,天堂的信禁不住發出一聲悠長的天堂的信嘆息,那聲音響徹在屋子里,天堂的信顯得是天堂的信那么的寂寥而又空曠,像是躲在角落里的寂寞在唱著一首哀怨的歌!那回響震顫在了她的心房上,讓她有那么一刻不能喘息!
屋子里靜靜的,只聽見鐘擺流轉的聲音, 滴答,滴答 ,時間就那么流逝著,但卻永不停息。如果人的生命可以像這鐘擺多好,至少它懂得如何輪回!而人的生命一旦逝去了,便是從此陰陽兩隔!紅塵內外,再也找不到逝者的訊息!就像林睿突然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一樣,從此只有他的影子在她的夢里百轉千回,夢外的人拼命想要將夢里的人留住,而夢里的人卻再也無法停留!
不知道 人死不能復生 這句話究竟是用來勸慰生者釋懷的,還是用來撩撥生者傷悲的,楊雪只知道每每有人和她說起這句話時,她都會淚如雨下!好好的人,怎么說沒就沒了呢?究竟是天妒英才,還是艷羨他們夫妻太過恩愛?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他只是一介櫵夫,目不識丁,不喜弄風云,她甘意陪他兩袖清風,一生一世!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一個牛郎,一個織女,從此鵲橋相會,也不忍和他永世別離!想到此,她的眸子里已升起了層層霧靄,繼而化作兩行清淚慢慢滑落至嘴角,是澀澀的味道,有種綿密的思念和悲傷一直綿延至心底,久久也揮之不去!
【二】
許是倦了,她盡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也許是老天對她還心存著最后的一絲憐緬吧,她居然夢見了他。之于生者而言,如果每晚還能夠與逝者在夢中相遇,便是悲哀盡頭殘存的一絲慰藉了。所以,在林峰離開她以后的日子里,每晚她都會這樣睡去,在思念和悲痛如潮水般泛濫開來時,去夢中尋找一絲撫慰。她看見林峰站在她的面前,不說話,就那么深深地看著她,片刻,兩人都淚如雨下,他們彼此相擁著,親吻著,彼此是那么貪婪地感受著對方的氣息,仿佛一松口,一松手,便要再等上一萬年!他們仿佛在光陰里繾綣了千年般,從青絲到了白頭。。。。。。最后他幽幽地說: 雪,別忘了幫我清理郵箱 ,說完,便消失在了楊雪的視線里,她伸手想要將他留住,只聽見 啪 的一聲。她醒了,發現茶幾上的一只煙灰缸碎在了地板上,是滿目瘡痍,連同她的心房跟著一起支離破碎。她帶著滿臉淚水,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開始埋怨上蒼為何要讓她這么快就從夢中驚醒,如果可以用她的生命來換取一場短暫的相逢,哪怕只是在夢里換取再多一盞茶的光陰,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三】
楊雪忽然想起夢里林峰對她說起的那句話,便急忙起身走進了書房。
書案上有一本林峰尚未讀完的書,書頁是打開著的,翻在了第三十二頁,一竄和他年齡相同的數字,那是屬于他的年輪,只是那年輪 像那書中的故事,才剛剛開始,還沒來得及高潮迭起,便匆忙謝了幕一樣,讓人悵惘,遺憾!誰也不會想到,離行前那晚的一切就會那么悵然地定格在了時空里,如這本書一樣再也不會有翻動的痕跡。記得那晚她為他泡了一杯杯茶,他就坐在這看書,而她就站在他的身旁,深一句淺一句地聊著,他不用抬頭,也能看見她的臉上寫滿了幸福!
有一件灰色的大衣還搭在椅背上,林峰走后她一直沒有將它收起,就任它靜默在晨光暮色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覺到他似乎還依然存在,存在于她的世界里。午夜,他還在那低頭看書,她能輕輕走過去,為他把大衣披在肩頭,而林峰便會輕輕捉住她的臂膀,看著她,他們彼此相視一笑,把那濃情和蜜意渲染得恰到好處。
林峰走后,她沒有再收拾過書房里的任何東西,生怕動了便再也找不到他當初的氣息,她要把這一切都留在光陰里,與她一起白頭。除了杯子里的水她會為他每晚如期續上新的以外,她覺得其余的一切,似乎只有原樣安放才最好,她會常常駐足在這里,看一張書桌,看一只杯盞,仿佛就能看見他們曾經重疊在這里的一段錦瑟歲月!
她打開電腦,毋庸置疑,開機密碼依然是她的生日,他說過,這個密碼他會用一輩子的,她又開始淚眼婆娑。
她點開郵箱,發現郵箱里只保存了一份沒有發出的電子郵件,標題是:寫給我最摯愛的妻子。
雪:
我常想此生我可以遇見你,一定是我前世曾在佛前苦苦求過五百年,從我第一眼與你相見,便覺得你將是我一輩子的暖。和你相識,相知,相愛的日子里,我不羨鴛鴦不羨仙,只求能與你朝朝暮暮。
別再為你不能懷孕而深深自責了,這輩子我有你其實已足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別無他求。
公司這次給我四個月的駐美培訓的機會,于我而言,是一種煎熬,因為我是那么的掛念你,我每天都在期盼可以回家的日子,你還好嗎?請記得替我珍重!
。。。。。。
楊雪看到最后的保存日期是九九年八月十六日,是他離開家去美國學習才一周的日子,她想起那天林峰接到公司外派培訓的消息后,在離別的車站,他們彼此把手揮了又揮,仿佛要把手兒揮斷!
一場無情的車禍,讓后來本該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讓他寫給她的郵件都沒來得及發出,又或許是他當初還想再續言吧。。。。。。這封天堂的來信讓她覺得恍若隔世!
她開始在電腦上搜素一首歌,是趙薇的那首 離別的車站 :當你握著我的手,再三說著珍重珍重。。。。。。離別的一幕總會重演,你幾乎把手兒揮斷揮斷。。。。。。楊雪沉浸在耳邊的歌曲里,也一并把自己淹沒在了滂沱的淚水中,淹沒在了無聲無息的回憶里!
【四】
一個月后的清晨,當黎明的第一縷曙光乍現在她窗前時,她開始嘔吐,翻江倒海。
再有一周后,她在醫院檢查,醫生告訴她已懷孕三個半月。久違的欣喜越過她的眉梢,直達心底。
遺腹子帶給了她一份嶄新的希望!
她躺下,醫生告訴她:胚胎的心芽已經形成,胎心率每分鐘130,是個朝氣蓬勃的新生命。。。。。。她就那么靜靜地聽著,迷蒙間感受著林峰正在向著自己一步一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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