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秋天三題 一

教室的有寫窗外依然是熱鬧的秋天。

幾棵高大的散文法桐占據了我目光的舞臺，遠遠近近，和詩高高低低。有寫那些碩大的散文圓形的樹冠，美麗的和詩五角的葉子，擁擠在我的有寫視野里，在溫熱的散文陽光中，在高遠的和詩秋日天空下，從容而鎮定的有寫展示著強盛的生命，完全沒有“梧桐一葉落而天下知秋”的散文恐懼。在偶然路過的和詩初秋清冷的風中，那樹枝、有寫那葉，散文便開始了歡快的和詩招搖，如波濤涌動的海洋，如萬千揮動的手臂，如瞬間綻放的笑臉。凝神去看，那些美麗的葉子，深綠的葉脈早已經透出了淡淡的紅色，我知道，那是秋天熱烈之吻的印記。

垂柳也開始變得憔悴，遲暮的美人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憂郁和凄清。依舊是清澈的池塘，依舊是婀娜的身姿，依舊是綠碧的長條，依舊是柔靜的倒影。但柳樹卻再也沒有了桃紅柳綠三月初的嬌嫩和輕狂。它沉靜的站立，它默默的低垂，就算風來撩拔，就算水來挑逗，它依舊莊嚴而沉默。雖然華年不再，卻平添了一種雍榮，讓所有心存輕浮之念的人們不由得生出些崇敬。
這本是那叢苦竹最高傲的季節。長長的春天夏天里綠意蔥蘢的飽滿和百花爭艷的燦爛曾經讓它的綠色黯淡無光。而秋的力量悄悄的摧殘了花，凋落了葉，弄皺了皮，卻只能讓竹子變得更加碧綠動人。在那塊小小的園地里，密密的千百竿苦竹熱烈的擁在了一起，根牢牢的抱成一團，干緊緊的靠成一片，纖細的葉子們努力地向四周膨脹。風來了，它們象一團綠裙在目光中擺動；風走了，它們便如一塊凝重的綠玉定格在法桐的蔭庇之下。
和所有的秋天一樣，一切都是如此安祥，一切都如同那些歷盡滄桑的中年人一樣凝定而從容，季節的周而復始本就自然而然。就連那片小小的池塘，雖然沒有了睡蓮葉子的遮蔽，沒有了鳥兒們的拜訪，卻也多出了幾分“潦水盡而寒潭清”的晶瑩，在法桐間的空地里靜靜的凝望著日出日落，風去風來。因為綠終究會消失，美注定會變成記憶里無奈的云煙。
但可惜，這片窗外的風景也許很快就要消失，計劃里這里將變成學生活動的廣場。也許明天，推土機就要到來，一切都將是滄海桑田。
但愿，那美麗的樹、美麗的池塘還能時時闖入我的夢中。
二
讀報紙，專家們在對很多大城市二十年來的城市綠化進行著反思：只有綠地，卻忘記了創造樹蔭。北京已經是一個缺少樹蔭的城市。也許從北京的窗口眺望出去，目光可以象自由的鳥兒直插遙遠的天空，能看到的只有鋼筋水泥的叢林和用燈光、彩色玻璃制造出來的霓虹。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封鎖著世界，象濃妝的女子，美麗但呆滯。
城里不知季節變換，所以城市里的人們永遠也不會懂得“下西風黃葉紛飛”所描繪了那種古典的意境，孩子們也永遠寫不出“金色的葉子/在歡快地跳舞”的生動詩句。頭頂黃葉如雨，腳下步聲窸窣，長長的秋天，長長的街道，長長的漫步。一切和落葉有關的想象都將與城市無關，成為浪漫者奢侈的夢幻。
賈島說“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誰能告訴現代人，古老的長安、奢華的長安是如何保有了飽滿的秋味，與真實的自然融合到了一起，讓李白、杜甫們縱情的抒寫著自己的歡樂與悲傷！
望著眼前美麗的秋天，我作如是想。
三
這是一個奇特的暖秋。從九月一直到十一月，陽光依舊溫暖。夜來薄薄的清寒總是被八九點鐘的太陽輕而易舉的擊潰，無緣無故延長了的青春歲月讓一切變得漫長而不知所措，樹們如此，花們如此，人也是如此。
但那陣風終于來了。在電視屏幕上美麗女子歡樂的聲音中北方的城市開始下雪，寒流從遙遠的西伯利亞長驅直入。
也許今晚，也許明天，寒流便會降臨，一切都會消逝。
沉默和浪漫、喧嘩和騷動是這個黃昏的主題。風來了，風來了，任何一絲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一切草木皆兵。冷了，真冷了，該冷了，再不冷不應該了，所有人都這樣訴說著，就連殘陽的血色也充滿了先知者的悲憫。
這個秋夜，注定會是法桐的難日。那些在整個夏天里趾高氣揚、威風凜凜的大樹總是最先詮釋著外強中干的含義，闊大的五角的旗幟會被北方涌來的寒流的鐵騎撕扯的破碎不堪，寒冷會讓它的綠色消失，變成滿樹金紅的顏色，風會將它從固守了一春一夏的枝頭扯落。明天的窗外，我們的目光將見證一場怎樣慘烈的屠殺。
等待，一切都在等待。又一個夜晚，又一個清晨。一個憂郁的結局，一場盛大的狂歡，一次為了更生而早已注定的凋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