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莊,不用說是一個村子的名字了。是的,它的確是一個村名,并且還是一個吃香的村名,不信翻看地圖查一查,你會發現全國不止一個村的名字叫吳家莊。不過今天我這里要說的吳家莊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老家吳家莊。出了我家門沿著巷子往北走,二百米處便是老家吳家莊的大街。大街由東而西,把整個村落連結為一個整體,一家一戶分在兩側。但如今的大街早已失去原來的意義,不再是村落的主干,村民正四散開去,拼命地向外發展,求的是明亮的住室,寬闊的院落。原來大街兩側的一家一戶或者由老年人居住,或者干脆空在那里,老屋連著老屋,小院連著小院,偶爾有新的房舍不協調夾在中間,那是村里沒本事年輕人的住處。然而在村民的意識深處,那大街仍是村子的根,是村子的生命之源,過年過節,人們都要在這里舉行儀式以示慶賀。
吳家莊有多少年的歷史,沒有人知道,但可以肯定歷史已經很遙遠了,我家的祖廟便是明證,祖廟的門頭上清楚寫著先人由明朝永樂年間遷居于此。我們家族聚在村子的西頭,說明是后來者,先人遷到這里之前,肯定有人已在這里生活了。我們這一帶的村莊村名多起源于居住家族的姓氏,可是我村一戶姓吳的也沒有,倒是臨村姓吳的占了大多數。村里傳說是以前某個時期兩個村子交換村名才出現今天這樣局面的。但是我不認同這種說法。因為一次路過村支書家門口,門口一塊半截石碑,破落在那里。我不輕易地瞟了一眼,上面赫然寫著村名的來歷:本村最初姓吳的居于此,所以本村叫吳家莊。碑上刻的正好和這一帶的村名起源相一致,我認為那是真實的。
由姓吳的一家過渡到今天三千口人的一個大村落,十幾種雜姓居住在一起,那種歷史肯定遠比我們侯氏家族居于此的歷史要長。吳氏家族是怎樣消失的,沒有記載,或許是遷到別的地方去了,或者是繁衍中絕后了。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村子里一代一代地發生了什么不清楚,今天留給村子的都是近代模糊的一些東西。村里年輕人中間模糊傳著先人大刀會的悲壯義舉,當在民國前后。一幫土匪要從此借路通過,但村里的大刀會成員不讓過。相傳大刀會和外面有聯系,自以為勝算很大。但土匪過來時,外面的沒接應過來,槍一響,一切亂了套。大刀片子比不過槍子,年輕人傷了不少。至今上歲數的還能說清誰家的爺爺就是那時死去的。如今的孩子很少再聽到大刀會的故事了,等孩子成人的時候,那種故事也許會和久遠以前發生的許多事情一樣,永久消失掉。今天在村里傳得較多的是日本進入前后及解放后的一些事情,但這些事情也正逐漸模糊起來,云山霧罩地失去原來的真實。
我記憶中小時候的村莊非常廣闊,而在今天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土疙瘩。就在這樣個小土疙瘩上,人們生活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而漫長的歷史留給今天村民記憶中的只是幾間土坯房,幾間破瓦房。整個歷史沒有名垂青史的文人、官吏,沒有名聲遠播的富商,村子的歷史如田野中的泥土蒼白樸實、無聲無跡。最初定居于此的以及后來移居于此的大約都是一些在外地無法生存的破落戶,這可以從村子惡劣的生存條件得出來。村外的土地一塊塊被先人起了名字,老葦場,長蘆葦的地方,老鴰地,落老鴰的地方,埝南大埝以南的地方(大埝是為防水從南面沖過來修建的)。吳家莊,大陸澤漂泊四十八村之一。當年,村外積水連天、蘆葦成田、群鳥亂飛,今天看來也許是旅游的好去處。但當年的十年九淹一次一次考驗著村民的生存能力。那高出平地的土疙瘩是村民生存的最后一塊依托,水可以淹沒地里的莊稼,但絕對不能讓上了土疙瘩。水幾次上過土疙瘩,沒流傳給后人。今天人們記得的只有一次。那是二十三年前,雨一直下,水缸在院子里,一會兒就滿了。大水是在夜間下來的,大水沖上土疙瘩后,村里的土坯房從東到西一間一間地坍塌了。村民默默無聲息地站在雨水里,麥粒當食,椽子作柴,麻木地等待著明天。相傳上面決定還要往這里放水,但被家鄉為本縣的省委書記制止了。書記說,房子倒了,莊稼死了,但是人是不會有事的。視察人員坐著飛機在水波滔天的上空盤旋,發現一個個不遠的土疙瘩上有炊煙在升起,有人影在晃動。視察人員回去報告后,上面派來了大船。上了歲數的指點說大船就是沿著大街開進來的。今天街兩旁的小磚房是大水后修建的,現在看起來破舊得有上千年的歷史了。水,生命,當年的村民視其為猛獸,對其不會有好印象的。如今水在這里成了稀缺之物,但人們在村外蓋房時,盡力把土堆得和原來的村莊持平,不過人們的思想正趨于麻痹,土堆得越來越低了。
人們在與自然抗爭的同時,內部少不了爭斗。如今茂盛的我們侯氏家族分為里侯、外侯(我家屬外侯),外侯祖上相傳為收養過來的孩子,當時,很受排斥,不被當作侯氏家族的一員,連在祖廟中的牌位都被剝奪了。祖上當時的日子,怎樣過來的,現在已無法以想象,可以肯定的是日子一定很艱難。不過祖上的四個兒子長大成人后,形勢有了改觀。四個兒子都屬于人中龍的角色,不甘人后,在祖廟的旁邊又蓋了家廟,畢竟祖宗是不能不要的。四個兒子便是如今外侯常說的老四股。外侯、內侯相互敵視了多年,常年的互不通商使矛盾逐漸淡化,讓位于內部的恩怨了。基于此,前兩年,重修侯家廟時,二廟合一,先人各占了各的牌位。
日出日落,蒼海桑田,村子東大街盡頭的村學校如今已被排排崛起的新房替代,看不到兒時的絲毫蹤影了。幾代人的童年伴著老師之間的恩恩怨怨被埋在了房舍下面,過不了幾年,舊時的一切都將塵封在歷史的匣子里,無人再知其一二。村學校以前是座老廟,古廟的模樣,除了村里的老人模糊有些印象外,村里的年輕人沒有印象,因為古廟在年輕人出生前被拆除了。老年人在年輕人面前常談起,而老人津津樂道于古廟并不在于古廟本身,而在于古廟旁邊那棵高大的白楊樹。白楊樹六人合抱,直入云天,從三十里外的縣城東關能看到樹的頂端。老人談起的時候,嘴角哆嗦著,生怕年輕人不相信那棵白楊樹真實地存在過。 瞧東邊那兩棵大楊便是當年大樹根冒出來的嫩芽。 老人結束時,往往用東邊的兩棵白楊樹印證自己的觀點。村里年輕人都相信古廟和大白楊真實存在過,可惜的是古廟、大白楊興建學校時被毀掉了。據說拆廟、砍樹的日子里,每天的晚上,有無數的小燈籠從樹上飄飄悠悠地向北飛去。老人說那是仙人搬家,不在此居住了。燈籠向北飄去的同時,廟里面也有成群成群的蛇爬出來,向著燈籠去的方向爬去,老人說,蛇跟著仙人一塊走了。廟拆了,樹砍了,學校建立起來了。學校也許經歷過自己的宏盛年代,但如今和古廟、白楊一樣都成為歷史了。
學校往東,一溝之隔機器隆隆的是紙廠。低廠數十年前是村里的禮堂,村民常在里面舉行 樣板戲 一類的娛樂活動。我那時還小,沒趕上時候,沒有去里面娛樂過一次,倒是在里面參加一次偉人的葬禮。我清楚記得我是在村子南頭魯軍國家的棗樹下聽到偉人去世的。偉人的葬禮,村民都參加了,纏著黑紗,戴著白花,大人哭得很傷心,而我只是快離開的時候,流了兩滴眼淚。回到家里的時候,父親說并不是所有人都真哭,一部分吃過偉人虧的高興還來不及呢!父親說話的時候很嚴肅,但我沒放在心上。禮堂何時改為紙廠,記不清了。但禮堂改成紙廠后,紙廠很快成為我們孩子偷偷摸摸經常光顧的地方。孩子們光顧那里主要是為了從當作造紙原料的廢紙堆里得到能當作作業本一類的東西。當然除了這些東西,有時會有其它的收獲,比如得到好看的小人書、鉛筆、圓珠筆等。我當時是光顧東邊紙廠次數最多的學生之一,甚至有一段時間,半夜里一個人起來,從村西頭走到村東頭,再翻過紙廠的墻頭到里面進行 偷竊 的勾當,當然這個時候,安全是絕對不用擔心的。為防止孩子們的 偷竊 ,紙廠領導后來派了六隊的張三泥專門對付孩子們。孩子們和張三泥互動心機地周旋了數年,得手的次數多,被抓的次數少。即使被抓住了,張三泥也只把孩子交給家長或老師,抱怨一頓了事。自上了初中后,恥于小學的行為,我便不再光顧東邊的紙廠,一心思用在了學習上,紙廠自那時衰敗下來,后來只有一堆廢鐵堆在那里,無人出入了,紙廠重新興旺起來是近幾年的事。
老家吳家莊,中華大地上千千萬萬村落中的一個,沒有人為你書寫過歷史,沒有人為你唱過贊歌,你平凡的如礦野里的泥土,山腳下的石頭,可你是中華民族的根之所在,魂之所在,愿你的明天燦爛,愿你的明天輝煌。
截止時間:2024-01-17 08:56:48
禮包內容:瓶蓋*1000
截止時間:2024-01-17 08:56:48
禮包內容:瓶蓋*600,潮流纖維*20
網友評論
2564
2024-01-16 來自湖南 推薦
: 來自河北
: 來自安徽
: 來自甘肅
4861
2024-01-16 來自湖南 推薦
: 來自河北
: 來自安徽
: 來自甘肅
385
2024-01-16 來自湖南 推薦
: 來自河北
: 來自安徽
: 來自甘肅
98433
2024-01-16 來自湖南 推薦
: 來自河北
: 來自安徽
: 來自甘肅
59
2024-01-16 來自湖南 推薦
: 來自河北
: 來自安徽
: 來自甘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