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跟同事朋友們談及城市。往還一旦談及,于曠野和除了贊美和恭維,城市除了自豪與驕傲,往還還有壓抑與焦慮,于曠野和還有感嘆和茫然。城市關于城市的往還話題實在太多太多,幾乎不勝枚舉。于曠野和只要聽一聽大家談論時復雜多變的城市語氣和感情,就可知道大家在城市里生活著,往還快樂著,于曠野和但也在城市里痛苦著或者憂傷著。城市抱怨也罷,往還憤懣也罷,于曠野和焦慮也罷,城市茫然也罷,一切都是不容辯駁的事實。大家饒有興趣地談論,談完論完之后,還要回到自己所處的這個叫做城市的一個個角落里,回到各自的家中繼續生活。城市生活就像一條波濤翻滾的大河,每個人都像河上泛著的浮沫,誰也無法更加緊密地貼近城市,誰也不想離開城市,甚至沒有離開的打算。在現實生活中,人和城市存在著各種各樣的隔膜,但人和城市之間也存在著難解難分的種種事實。我曾在一篇雜談中談到城市,有人就不同意我從經濟學的角度去考量城市,也不同意我從經濟學的層面把城市和鄉村對立開來,而應該從人類學的角度去考量城市,并從人類學的層面去認識和解讀城市和鄉村。
我未置可否。
原因很簡單,誰都可以為自己的人生經歷和生活體驗從自己認為最為深刻的方面去解讀城市,而很難給城市下一個全面準確的定義,無論我們試圖給城市做一個怎樣詳盡的描述,我們自己都認為任何一種描述都不具備絕對的概括力而顯得蒼白無力。宗教,科學,政治,經濟,藝術等都跟城市有關,城市的關聯體越多,城市就顯得越復雜,我們就越難給城市定義定性,也就是說,當我們滿懷信心地想要認識城市的時候,城市就顯得很陌生,也顯得繁雜深刻。
央視的一則公益廣告或者是一則節目預告中說城市是 屯民 之地,是 買賣 之所,這樣的說法實在片面單一而不無形而上學的意味。因為只要我們把眼光放遠一點放廣一點,我們就會發現城市在人類歷史上曾經長期表現出另外一大功能,那就是,城市歷來還是戰爭之所。回想一下,有多少座城市沒有跟戰爭發生過關系呢?極少極少。如果再言及其余,城市概念的內涵和外延的深廣度更是令人卻步。
我們似乎應該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城市和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但是城市在我們的心目中越來越陌生。
我們經常聽到的說法是人們習慣于通過 城鄉 這個詞把城市和鄉村對應起來或者對立起來,并試圖從中發現些什么。然而仔細一想,才發現這個 發現 其實很難發現,人們也才發現,關于城市,自己一直都在經濟學,人類學,政治學,文化學,藝術學,宗教學等等層面上兜圈子,或者在由這些圈子混雜起來的更大更復雜的圈子里跳躍,最終還是很難對城市做出較為準確的釋義。
問題的癥結究竟在哪里呢?
問題的癥結恰恰在人自身。
人在關注和研究城市的時候,總想把城市跟人類的各項文明成果一一對應起來,而恰恰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對象或者環節,那就是人自己。
要想證明這個結論,我們只需通過一個簡單的邏輯推理就能完成:城市包含了人類文明的一切成果,而創造文明成果的正好是人。所以,歸根結底,關于城市的研究,最終必須回到對人(自身)的研究,然而,就當前的情況來看,人類對自身的完全徹底的認識還遙遙無期,因而,我們對城市的認識也便遙遙無期,人在城市面前產生的諸多困惑的根源恰就在這里。
城市,是人的感性和理性的交匯處,是人的精神和行為的聚居地,是人類向往幸福生活的起點,是人的靈魂得以更好撫慰的起點,也是人類精神危機發生必然聚變之后一切都將從頭再來的轉折點。人類文明的最后走向并不是走向更加發達更加完善的城市,而是走向城市化的曠野。
我提到了 曠野 一詞,因為我想到了作家畢淑敏的文章《曠野與城市》,這篇文章在談到現代人在城市里遭遇到的各種精神際遇時指出,人想找到的精神慰藉之所應該是曠野,原始,純樸,寧靜,淡定,沒有喧囂,沒有緊張與壓抑,面對曠野,人就能夠從根本上開始關照自己的生命,認識自己。她也反對把城市跟鄉村對立起來進行理性審視,這一點我是接受的。
我認為,我們確實不能把城市和鄉村對立起來,但我們也不能認為曠野的對立面就一定只有城市。對人來說,鄉村是人類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低級場所或稱簡陋場所,而城市則是人類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高級場所或者繁華場所,城市和鄉村之間有內在的必然的聯系,互為影響,互為益損,都是人居場所,如果僅僅片面地把城市跟曠野相互對立而不考慮鄉村這個事實,僅僅讓城市和曠野彼此映照,相互證明,從人文和自然各自的純粹性上來說,畢淑敏的觀點是可以理解的,但她的論證過程在邏輯方面的嚴密性卻值得質疑。
誠然,鄉村不能代表曠野,鄉村也無法代表城市,因為鄉村和城市都具有人類文化的點綴或干預。從人類的文明化程度這方面來說,城市的對面可以是曠野,但曠野的對面并不一定只有城市,還有鄉村,甚至還有散落在全球各地的土著部落,一言以蔽之,曠野的對面應該是所有的人居之處而不僅僅是城市。城市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后人的居住地的高級形式或發達形式,是發達了的鄉村,是進步發展了的土著部落,而曠野就是沒有人跡或暫無人跡的純天然的場所(環境),也可以看成是人的動物時代的生存場所。比如,回溯到數百萬年以前,曠野里奔跑著猴子,也奔跑著尚未完全進化的野生動物形態的人類的始祖,那時候并沒有城市,甚至連鄉村、部落都沒有。經過長期的進化和變化,人才成為人,然后有了氏族部落,有了部落聯盟,有了村落,又經過相當漫長的過程才出現城市。人從曠野中來,走向部落,走向村落,最后走向城市。從這個意義上說,曠野也就不是城市的對面或對立面,而是人類共同的故鄉,是人類漫長旅程中的一個重要起點,雖然 故鄉 一詞包含著濃厚的人文意思。曠野是所有生命的起點,鄉村和城市只是人類進化發展過程中臨時的停靠點但不是終點。
毋庸置疑,人的動物形態曾經出現在曠野里,人的人類形態則出現在鄉村和城市里,人的進化過程既是物質變化的過程,也是萌生精神道德的過程,這應該是人區別于動物的重要指征之一。考古學可以考證出人類最早的氏族部落和聯盟村落,但很難考證出世界上的第一座城市創建于何時,因為,我們首先不能準確定義什么叫做城市,一千年前的洛陽是大城市,再回溯一千年恐怕就不是,自今以后一萬年,洛陽也許也不能叫做城市,按照一萬年之后人類的城市特征,也許將被稱作鄉村,因為一萬年之后,假如還有城市的話,城市的概念肯定要發生巨大變化。城市是人類聚居地的一個理想化符號,所以,它就沒有固定的形式,因此,相對目前的情況來看,人類也就可能會有長久意義上的鄉村。大凡相對于更高一級的人類聚居之處,更低一級的所在就可以叫做鄉村,城市的概念包含了太多的理想化標準或虛擬化標準,而不具備這些標準的地方都應該叫做鄉村。鄉村的概念是現成的,是可視可感的,鄉村的概念沒有理想化標準,也沒有虛擬化標準,具有這兩項標準的就叫做城市,不具備者就叫鄉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我們永遠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城市,我們永遠也不知道城市的終極標準,相對來說,鄉村是靜態的,城市是動態的,話題終于回到了本文的開頭,我們也終于不知道什么叫城市,但我們終于知道城市是怎么來的。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和曠野相對的并不是城市,而應該是人類文明的綜合性成果。
城市可以引發我們許多的中心論,但是人類的文明成果好像在地域上分布的過程中中心太多,也就沒有了明確的中心。
城市是人類社會化進程中所有職能和功能的暫時或相對的中心,是人類文明成果最大限度的匯聚之所。
人類的社會化過程實在漫長,人類對自己社會化生存的依托和形態的變化與演進也就很難把握,一切都要通過時間來考量。深圳是一個現代化大城市,但倒退三十年它還是一個小漁村,再倒退五百年可能就是曠野。中國新疆的樓蘭曾經是一個舉世矚目的城市,現在只有城市的遺跡,實質上已經變回到了曠野。意大利的龐培也曾經是一個城市,現在只是火山災害紀念館,還是經過發掘和復原了的。當然,時光推移引起的自然變故不在本文論述之列,我只是想說明,人類的城市化進程的結果有時候可能不是城市形態的更加完善而是適得其反地讓城市變成曠野。與其這樣,人類也就有必要和可能用更加理性的方式讓自己的生存方式走回曠野。
人類曾經孤獨地生存于曠野,后來走進了村落,再后來走進了城市,直到今天還在繼續向城市化進程快步疾走,但城市不是人類行走過程的終點,當然也就不是人類永久的聚居地,人類還將從城市開始繼續往前走,走向哪里呢?人類會向曠野回歸,向城市化的曠野回歸。今天,我們的城市的日益繁榮給人的生活帶來了不可估量的便利,但人類目前享受的這些便利在將來付出的巨大代價是面對和接受更為嚴重的生存危機。在不久的將來,人類克服重重危機的唯一途徑將是改變人的生存形態,改變城市,人類終將走回到曠野中去,這是人類共同的宿命,也是人類理性的選擇。
人類走進曠野,曠野融進城市。人類未來的棲息地將不再是充斥著喧囂,擁擠,緊張,焦慮的現代城市,而是城市化了的曠野和曠野化了的城市,現代意義上的鄉村的相對久遠的概念將會遭遇終結并將不復存在,鄉村的概念將從城市化的新的進程模式中淡出,沒有現代意義上的鄉村,也不再有現代意義上的城市,城鄉一體化將變成可能。這將是人類物質文明進程中的一次資源大調整,也是人類精神文明進程中的一次空前的大跨越。人類將會平均占有環境,也將會分散利用資源,從而實現人和自然的真正和諧,真正實現人的生存危機的有效緩解。那時候,不僅僅是鄉村,就連城市和曠野的概念也會一并淡去。
201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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