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物混成，老人先天地生。法地法道寂兮寥兮，地法道法獨立而不改，天天周行而不殆，老人可以為天下母。法地法道吾不知其名，地法道法字之曰道。天天強為之名，老人曰大。法地法道大曰逝，地法道法逝曰遠，天天遠曰反。老人故道大、法地法道天大、地法道法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譯意】

有一個混然而成的東西，在天地還沒有形成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它既沒聲音，也沒有形體，但卻超越于萬物之上而永久不變，無時無地不在運行而永不停止。它創造天地萬物，可以作為天下一切的根源。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把它叫做 道 。勉強地描述它的形狀，可說廣大無邊，廣大無邊就運行不息，運行不息就無遠不到，無遠不到就歸本還原，又返回到寂寥虛無。

所以，道是大的，天是大的，地是大的，人也是大的。宇宙中有四個大的，而人占有其中的一個。人以地為法則，地以天為法則，天以道為法則，道則以自然為法則。

【解析】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物 就是二十一章 道之為物 的 物 ，指道。道本不知其名，所以暫用一個 物 字稱它，并不是說道是物質。 混成 ，混然而成的意思。道能創生天地萬物，則必先天地而存在。所以說： 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 獨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 可以為天下母。 寂 ，形容道沒有聲音。 寥 ，形容道沒有形體。道先天地而生，超然萬物之上，沒有一樣東西可以和它匹敵，所以說 獨立 。道生萬物，萬物無時不在變化，唯有道永恒不變，所以說 不改 。

王弼本原沒有 而 字，和下文 周行而不殆 不對稱，《帛書老子》隸本有 而 字，所以依據《帛書老子》加上 而 字。

周行 ，指道無所不在。 殆 和 怠 同，止息的意思。 不殆 ，指道的作用永不停止。 獨立而不改 ，指道體的絕對和永恒。 周行而不殆 ，指道用的廣大而無盡。 可以為天下母 就是為天地萬物的根源。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字 ，動詞，命名的意思。 道 這個字，先秦諸子中其他各家雖也有提到，但它的意義僅限于、政治方面，沒有擴展到宇宙方面。把 道 看作宇宙的根源，這是老子的偉大發現。稱它為 道 的，老子也是第一個人。

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 強 ，勉強的意思。 名 ，形容的意思，和十五章 強為之容 的 容 意思相同。 道 不可道，所以說 強為之名 。

大曰逝 ，是說廣大則運行不息。 曰 ，作 則 、 就 講，下兩句 逝曰遠，遠曰反 中兩個 曰 字意思相同。 逝 ，往的意思。 遠 ，窮極的意思。道體流行則無所不至，所以說 逝曰遠 。 反 ，復的意思，就是十六章的 歸根 、 復命 ，道無所不至則復歸于虛無。

人亦大。 人 ，王弼本原作 王 ，但和下文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意思不連貫。許慎《說文 大部》作 人亦大 ，古本也作 人 ，所以依據古本改作 人亦大 。下句 而王居其一焉 ， 王 字一并改作 人 。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地、天、道所法的都是無私精神，也就是法自然。地無私載，所以 人法地 。天無私覆，所以 地法天 。道則 生而不有，長而不宰 （五十一章）。 衣養萬物而不為主 （三十四章）。所以 天法道 。

自然 ，自然而然，無為無事的意思。 自然 是道的性質，道之所以能發生主宰作用，完全是順應自然，聽任萬物的自化罷了，并不是在道的上面另有一個東西叫做 自然 ，而為道所效法。因為在道的上面如果有任何東西，那道便不能成為宇宙萬物的本源了。

【說明】

本章旨在說明道的體和用。道體 獨立而不改 ，道用 周行而不殆 ，而為天地萬物的本源。但道創生萬物，并非有任何意圖，只是順應自然罷了。

正因為如此，道才能包舉天地，縱貫古今，而為萬物所推戴。人如能效法這種精神，其結果必為眾人所愛戴，自不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