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弟弟我夢見弟弟了，眼里有淚他還像小時候一樣，弟弟是眼里有淚那樣的清純，是弟弟那樣的干凈，臉上總是眼里有淚洋溢著笑，他那笑，弟弟總會給人一種寧靜和溫暖的眼里有淚感覺。他站在山坡上，弟弟吹著口琴，眼里有淚旁邊有一條老牛在啃著青草，弟弟有小鳥在樹上唱著歌，眼里有淚田野里秧苗泛著青，弟弟藍天上白雲飄飄，眼里有淚林間山泉溪水淙淙流淌，弟弟我好像從田間向他走去，他看見我了，立即收好口琴，從山坡地里拔腿飛快向我跑來，大老遠的地方，嘴里都開始喊著：“哥哥、哥哥……”想起我的弟弟代江，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憂傷，一種難己表述的哀婉，我的弟弟代江，離開我都已經五年了，想著想著，淚水情不自禁靜靜的向心里流淌著！

記得那是1994年底，我從佛山回家過春節，一天夜里，家里人都已經睡去，只有我與父親在火塘邊烤著火，火星子一點點，忽明忽暗，隱隱約約的，只是聽見父親唉聲嘆氣著說：“你弟弟代江不讀書了！”父親說著這一句話后，停了好一會，才又接著說：“你弟弟怕我和你母親累著了，才不讀書的呀，你得要好好數落數落他，他不讀書怎么行呢？要不你把他帶到你身邊，讓他到外面多見見世面，我才放心……”我聽著父親說著這些話，偷偷看了一眼父親，父親的眼里有淚水，臉上的皺紋比以前更密更深，頭發都全白了，我不忍多看，嘴里對父親說：“我知道了，休息吧！父親!”匆匆離開，害怕父親看見我淚眼模糊……

1995年，弟弟與我一起來到了廣東，在一家電子廠找到一份工作，臨離開的時候弟弟對我說：“放心吧！哥哥，我會好好干的。”我對弟弟說：“有你這一句話，哥哥就放心了，在工作中注意安全，同工友保持良好的關系，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弟弟說：“哥哥知道了，您也多保重自己身體，哥哥!”弟弟在工廠工作表現不錯，聽他們工廠領導對我這樣說，還準備提拔他當小組組長哩!聽到這個消息，我無比興奮。有時候我在想：弟弟真行，他寫一手好字，他畫得一手好畫，他寫的字有：“好男兒，當自強不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自學成才”、“梅花香自苦寒來”等等!都是勵志性的語錄。字跡工整，蒼勁有力!他畫的畫有：小山樹木茂密、小河細水長流、小鳥自由自在的飛、還有小野花、小草、蝴蝶、蜜蜂等等!看過他字他畫的人，沒有哪一個人不贊美的!記得有一次，弟弟對我開玩笑的說：“哥哥您將來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詩人，到那時候，我一定為您曼妙的詩歌，配上我給您詩歌的畫作”!面對清純可愛的弟弟，我也呵護著他說：“好呀弟弟!哥哥同你一起努力!加油!”那一年的秋天，記得在一個明月當空的夜晚，弟弟來找我，我們一見面，弟弟微笑著，就對我說：“哥哥，我不干了，準備回家……”說著這些話后，弟弟就把頭低下來，他害怕我看見他眼睛在流淚，我一聽見他這樣說，一激動就吼叫起來說：“是不是工作中間，出現重大失誤，還是工作任務沒有完成，你說你說你說呀！”弟弟把頭抬起來，還是微笑著對我說：“哥哥，你別急，都不是您想的那樣的，是我自愿離職的，他們還不讓我走哩!”如是，他就讓我一起，坐在旁邊的大石板上面，接著他就輕輕對我說：“今年收成好，稻谷又豐收了，父親年邁，母親身體不好，秋收大忙季節馬上就來臨了，我擔心父母身體吃不消，提前沒有同哥哥商量，就辭職了，請哥哥不要責怪。”說完這些話，夜已很深了，弟弟起身告辭，看著弟弟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我的心在一陣陣發痛，弟弟呀弟弟，你這是在替哥哥盡孝道，我有什么權力和資格責怪你呢？我為我對你的吼叫，現在感到心碎呀！第二天，我們去佛山人民公園，到祖廟玩了一天，看著弟弟陽光燦爛的笑臉，“哥哥，哥哥”的叫著我，他依然那樣純凈，他依然那樣陽光，我卻怎么也快樂不起來!

送弟弟回家的時候，在廣州火車站，火車出站前的半個小時里，我站在月臺前，弟弟握緊我的手說：“哥哥，我知道您的心氣高，您的工作壓力又大，什么事都放在心里面不說出來，一個人扛著，您每天堅持學習，寫詩歌寫文章記日記，明年電大才畢業，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們家庭需要您，我們大家都會需要您呀!哥哥。”弟弟說完這些話，僅像一個孩子一樣，哭成淚人，火車起動了，我看著弟弟的手，在車箱內揮呀揮!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弟弟憑時不話語，可這一說話，怎么看得那樣遠，那樣真，那樣透實呢？!

1996年底，時隔一年后，我從佛山回來，回家過春節，回到家里，只看見母親在一旁流著淚，父親在一旁抽著葉子煙，一聲不響，沒有往年回家時那種熱乎勁了，母親哭泣著對我說：“你弟弟病了，不是以前的那一個人了……”說著說著又哭了，我問母親怎么回事，母親哭著說：“你弟弟從廣州回來以后，什么活都干，一直把秋收忙完以后，有一天，他聽說鄰村一個木匠師傅要收徒弟，你弟弟看閑著也是閑著，就去學木匠，木匠師傅家活多，總是起早去，摸黑回來。有一天夜晚，你弟弟到半夜還沒有回來，我同你父親打著火把就去接，走到一個山坳的水塘邊，只聽見你弟弟在那里哭，把他接回家以后，就成了現在的樣子：不說話，有時哭，有時笑……”在房邊的一間房間里，我看見弟弟在拼命做木椅，他的面前有許多做好的桌椅，非常工整，一目了然，我在他對面看著他，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好久，我起身離開，走到門邊的時候，弟弟從身后傳來哭泣聲音說：“哥哥，您不要擔心我，我會好的，哥哥您要堅強呀！”聽見弟弟的話語，我的心一陣發怵，差一點就哭出聲，弟弟呀弟弟，你是病了，可你的心干凈得象一面鏡子……

1997年秋，我那志愿軍英雄的父親，帶著對孩子們的深深牽掛，帶著對生病弟弟的不舍，含著淚水不肯閉眼憂傷的離去，弟弟握緊我的手，我看著他，他望著我，我們對望著，什么都沒說，哭笑著：那哭好苦呀，那笑好澀呀！……從此，弟弟一邊吃藥，一邊堅持勞動，病也是時好時壞的，弟弟卻總是對我說，他沒病，讓我不要擔他的心。1998年，那一年，淮河長江流域，所有地區，整整下了四十幾天的大洪水，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在信陽市內買了一塊地，剛剛建好的房屋。雨停歇以后，我們急忙回家看母親和弟弟，那時，看見弟弟身體好一些，也能勞動，說話也很正常，母親精神也不錯，就準備趕回市里去，這時弟弟攔住我，讓我們等等，只看他急忙拿來兩個塑料袋子，從米桶里鏟米向塑料袋里裝，一邊鏟一邊說：“哥哥，嫂子您們建房屋，我當弟弟的沒有出一點力氣，我心里很內疚呀!家里的米是自己勞動得來的，小機器打的米，好吃!您們在市里面生活不容易，什么都要錢買，今天不管怎么樣也要帶一些米回家去。”弟弟說著，兩大袋子米都鏟滿了，他嫂子開玩笑的說：“代江，把你米桶里的米都鏟完了，你們沒有吃的了，怎么辦呀？”弟弟笑著說：“放心吧！嫂子，沒有不怕，自己還有手可以勞動呀，餓不了，再說，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哥哥嫂子也不會不管我們呀！”弟弟挑著一百多斤的米，送我們到牢山小車站，已經是滿頭大汗，看著我們的車子離開，他才離去!2002年，我棄商做實體經濟，自己建廠從事生產經營，經歷2003年的非典，2008年的金融危機，每一次回家，弟弟都是擔驚受怕的，他對我說：“哥哥，您的事情那么多，您每一次回來看我，給我買藥，看著您一天天消瘦，我心里很難過呀？哥哥，您不容易。”說著說著眼睛就濕潤了!我對弟弟說：“弟弟你放心吧，哥哥做什么事情，都是先做人，后做事，用人品立德、立人、立信寧可自己受到損失，也不能讓消費者有一點點損失!弟弟要是你的身體好了，比什么都強!我還等著你給我打幫手哩!”弟弟看著我又像以前一樣微笑著!

記得是2011年秋，我回家看母親和弟弟，弟弟的病比以前嚴重了，他躺在床上，我走過去，對弟弟說：“代江，你自己多保重身體，按時吃藥，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哥哥過一段時間再回來看你。”弟弟一驚，立即起床來，他像是有什么感覺要發生似的，握緊我的手說：“哥哥，您這一次是不是要出遠門呀？是不是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他見我沒有吱聲，他滿臉憂傷地接著說：“哥哥，我就知道您有一次遠行，讀萬卷書，走萬里路，哥哥您很堅強，十多年的商海拼搏，您也累了，也該讓心靈歇息一下，只不過，您這一走呀！走這么遠，弟弟想您，看不見您面，我該怎么辦？”弟弟說完松開我的手，蹬在地上，手捧著臉，嗚嗚嗚的哭泣起來!我聽著弟弟說著這些知情達理的話，這哪里像是一個精神病人說的話呀！那分明是一位哲人，在說靈魂之中的話語，我強忍著悲傷，靜靜的離開了弟弟，沒有想到這一別，僅是同弟弟的永別!

記得那是2013年1月23日夜晚，妻子給我打來國際長途電話，哭泣著說：“弟弟代江剛剛走了……”當時我乘車從釜山望首爾的路上，聽到妻子的哭泣，我開始一愣十多秒，當明白過來的時候，淚水嘩嘩的向下流：那一個，小時候一直跟著我身邊，到牢山撿柴禾的小弟弟走了、那一個在山坡上吹著口琴，看著老牛的牧童弟弟走了、那一個陪我逛祖廟，一路有說有笑的弟弟走了、那一個在月臺上，祝福我保重的弟弟走了、那一個寫一手好字，畫一手好畫的弟弟走了……弟弟呀！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走了，哥哥寫的詩歌將請誰來詩配畫呀？……下了車，我默默來到首爾一處安靜的公園里，在一個長椅子上坐下，靜靜想著弟弟：弟弟呀！你來人世間一回，三十七個短暫的春秋，你沒有一天好的享受，盡是病痛的折磨，你來人世一遭，你的心潔白無瑕，你的微笑總是給人溫暖的感覺，弟弟呀！你活著的時候，哥哥對你照顧不周，你去的時候，哥哥又沒有在你身邊，想到這里，我捧起頭輕輕低泣，如是我從公文包，拿出紙和筆，我要為弟弟寫一首詩歌，弟弟呀！哥哥知道你的靈魂還沒有走遠，我把我寫給你的詩，交給風，傳給你知，念給你聽……

《哭弟弟》

弟弟 

你就這樣走了嗎 

沒有哭

也沒有一點痛苦

就像風兒

輕輕吹過

默默的閉上眼睛

我想

弟弟閉著的眼角邊

一定有濕著的

淚痕

弟弟我知道

你有太多的牽掛

太多的憂傷

你有太多的話

要對我說

是嗎

親愛的弟弟

病痛讓你

在這個世界上

走一遭

你沒有一天

享受

盡是折磨

可憐的弟弟呀

天堂路上

你是不是

很孤獨

哥哥啊哥哥

你不要走得

太遙遠好嗎

讓我看不見

想你的時候

我該怎么辦

每一次回老家

你總是這樣

對我說

兩眼閃著淚花

緊緊把我的手握著

不肯松啊

看見你那模樣

我肝腸寸斷

模模糊糊答應著

弟弟

我親愛的弟弟呀

我知道

欺騙你的人

讓你憂傷難過

這個世界有什么

比情更加深刻

你總是這樣說

弟弟啊弟弟

現在我只能

隔著海洋

崇山峻嶺

向你呼喚

弟弟啊弟弟

想親人的時候

回家吧

別忘記路啊

哥哥給你買著

你繪畫用的工具

書法用的筆墨

我到異國他鄉

臨行的時候

看了病重的弟弟

你握著我的手

痛苦的說

哥哥啊哥哥

你不要難過

等我病好以后

我會為你的詩歌

繪好看畫圖

弟弟呀弟弟

想你的時候

現在我痛苦著

你去吧

天堂那邊

父親等著你呀

我的好弟弟

哥哥沒有好好照顧你

真的讓我非常難受

弟弟呀弟弟

說一聲

對你不起

仰天一聲長嘆

親愛的弟弟

天堂路上

累了就歇歇吧

到了那里

好好生活

弟弟呀弟弟

你安息

（代啟權

弟弟，哥哥知道你做什么都要求認真工整，因此我在寫給你詩的下方，特意給你留一備注，介紹一下你的生平，我想這樣也算你來人世一遭，有一個交代吧！備注是這樣寫著的：我的弟弟代江生于1976年12月25日（農歷），于2013年1月13日（農歷）病逝，享年37歲，弟弟的一生大部分時間是在病痛中度過，他樂觀向上，自強不息，酷愛書法和繪畫!弟弟的一生是平凡而儉樸的一生，弟弟呀！你安息吧!……相信這樣寫，弟弟會高興的!

弟弟，昨天夜晚，夢里看見你眼里有淚水，今天哥哥泣淚寫下這篇文章，以懷念你呀，弟弟!弟弟呀！請你安息!安息吧，弟弟!（代啟權

2019年7月于中國武漢

作者介紹：代啟權系中國青年詩人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中國教育促進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簽約作家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