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演說八等文官基里爾 伊凡內奇下葬。家契死者的演說一名同事,有位姓波普拉夫斯基的家契人,去找他的演說朋友扎波伊金 此人雖說年輕,但擅長在婚禮上、家契葬禮上、演說各種各樣的周年紀念會上發表即席演說。他任何時候都能開講:特別是在商人家的喜筵上,為了讓他閉嘴,不得不求助于警察的干預。
找你來了! 波普拉夫斯基說, 快跟我走。我們有個同事死了,要是死個把小人物,我們也不會來麻煩你,這人是秘書 是辦公廳的臺柱子,沒人致辭是不行的。
啊,秘書! 扎波伊金打了個哈欠, 是那個酒鬼吧?
沒錯,就是那個酒鬼。這回有煎餅招待,還有各色冷盤 你還會領到一筆車馬費。到了墓地,你就天花亂墜地吹一通,我們就千恩萬謝啦。
在墓地做了安魂祈禱,大家安靜下來,扎波伊金跨出一步,向眾人掃了一眼,開口了:
眼前躺著的這個人,不久前我們還看到他是如此精力充沛,辛勤地工作,他 如今已變成一堆骸骨。普羅科菲?奧西佩奇是絕無僅有的!他忠于神圣的職責,不吝惜自己的精力,通宵達旦地工作,他無私,不收受賄賂 普羅科菲?奧西佩奇把他為數不多的薪水散發給他窮困的同事們,他忠于職守,一心行善,甚至拒絕享受家庭生活的幸福,他至死都是一個單身漢!此刻我看到他那張刮得干干凈凈的、深受感動的臉 愿你的骸骨安寧,普羅科菲 奧西佩奇!安息吧,誠實而高尚的勞動者!
聽眾開始交頭接耳。大家弄不明白,為什么演說家稱死者為普羅科菲 奧西佩奇,死者明明叫基里爾 伊凡內奇呀。死者生前一輩子都同他的合法妻子吵架,他算不得單身漢啊。死者留著紅褐色的大胡子,生下來就沒有刮過臉,為什么演說家說他的臉向來刮得干干凈凈的。聽眾都莫名其妙,面面相覷。
不久,演說家本人也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他定睛瞧著一個地方,不安地扭動身子,聳起肩膀來。突然他打住了,吃驚得張大了嘴巴,轉身對著波普拉夫斯基。
你聽我說,他活著呢! 他驚恐萬狀地瞧著那邊說。
誰活著?
普羅科菲 奧西佩奇呀!瞧他站在墓碑旁邊呢!
他本來就沒有死!死的叫基里爾 伊凡內奇!
可是你剛才親口說的,你們的秘書死了!
基里爾 伊凡內奇是秘書啊。你這怪人,都搞亂了!普羅科菲 奧西佩奇,這沒錯,是我們的前任秘書,但他兩年前就調到第二科當科長了。你怎么停住了?接著講,不講可不妙!
扎波伊金憑他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致中斷了的悼詞。墓碑旁果真站著普羅科菲 奧西佩奇。一個臉面刮得干干凈凈的年老文官。他瞪著演說家,氣呼呼地皺著眉頭。
你這是何苦呢! 舉行完葬禮后,一些文官跟扎波伊金一道返回時說, 把個活人給埋葬了。
不好啊,年輕人! 普羅科菲 奧西佩奇埋怨道, 您的那些話說死人也許合適,可是用來說活人,簡直是諷刺挖苦,先生!天哪,您都說了些什么話?什么無私呀,不被收買呀,不受賄賂呀!這是侮辱人格,先生!再說誰也沒有請您,閣下,來宣揚我的臉面。什么不漂亮啊,什么難看啊,就算是這樣,又有什么必要拿它來當眾展覽呢?氣死人了,先生!
一八八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演說家契訶夫文章開篇即烘托演講家的演講 藝術 ,奠定全文的諷刺基調。到了墓地,演說家慷慨陳詞,充分發揮了演講才華 可是他連死者是誰都沒弄清楚。他的演說竟讓在場的奧西佩奇頗為難堪,明明是給死人做悼詞,卻讓人感覺是在 夸贊 活人 契訶夫小說的諷刺藝術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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